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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有的情感载体与自由的精神家园

时间:2022-05-13 13:20:08 浏览次数:

摘 要:本文旨在论述明清时期小品文的情真、意趣、体活、语畅、文短的审美特色,并进一步指出小品文是中国古代文人在通用文化之外,努力寻找到的属于自己的语言和表达方式,寻找属于自己的文体,并以此建构自己独立自由的精神家园。

关键词:小品文;明清文学;文体;文人精神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27—0003—02

“小品”的概念由佛经移来,是相对于“大品”而言的。“小品”作为中国古文中一种独特文体,其名称始见于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王纳谏编成的《苏长公小品》。在中国古代的文体著作中,还没有任何人为小品文做过严格的界定。因此,小品可以叙事、状物、抒情、说明,也可以是笔记、尺牍、序跋、铭志、传记……除了它的篇幅短小外,它的文体特征是非常模糊的。在明清时,与“小品”相近的概念,还有“小文小说”、“小言”、“小题文”等。它们与“小品”名称不同,内质则近,可视作“小品”一词的异称。到了清代,“小品”一词才固定下来,作为这类文的通称。

小品兴起于六朝,以《世说新语》为代表,是纯文学的开启。后经苏轼、黄庭坚、归有光等人的发展,为晚明小品的兴盛做了先导。明代中后期,小品文创作蔚然成风,在士大夫文人间成为普遍盛行的文学现象,并一直绵延至清代前期而未衰,其成就为前人所未有。时至明清时期,它已经成为作家们在通用文化之外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种价值观念、审美规范和生活方式,甚至被人称为“消遣”或“隐逸”的文人文化。

很多时候,相对于立德立功立言的正宗地位的传统古文,小品则一直被视为旁门左道,正如俞平伯指出的:“夫小品者,旁行邪出文字之别名也。”(《<冰雪小品选>跋》)小品独抒性灵,是“载道”传统古文的反叛,所以它的发展始终处于被排挤、遭压抑的地位。应该说,小品文是当时人们蔑视圣贤偶像和权威,向传统的道学挑战,表现自我,弘扬主体意识,追求独立人格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是一种是人性的觉醒、个性自由的具体反映。小品不是载道文学、事功文学、谀颂文学、庙堂文学,而是正统以外的个人文学、性情文学、闲适文学、趣味文学,是一种超越具体文体,从而表现独特文人精神的文化。

概观明清时期的小品文,它的基本特征具体可作如下概括:情真、意趣、体活、语畅、文短。

一是情真

“真”是小品文最核心的审美特征。小品最重“真”,是“真”文学。它反对传统古文和八股文的高、大、虚、伪、空、假,主张表现率真、自然之情,不做作,不掩饰,去除道学气、空洞语。人真、情真、语真。小品的精神是文人的精神,小品是文人性格的流露和张扬。

唐顺之认为天地间好文字必须“具千古只眼”,有“一段真精神”,下笔时“真抒胸臆,信手写出”(《荆川先生文集·答茅鹿门知县》)。李贽倡导童心说”,谓“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焚书·童心说》)。他又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焚书·童心说》)。陆云龙《叙袁中郎先生小品》也说“文章亦抒其性灵而已”(《皇明小品十六家》)。袁宏道更倡导“性灵说”,鲜明地提出文章要“独抒性灵”、“非从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笔”(《袁中郎全集·叙小修诗》)。他还说“大概情至之语。自能感人,是谓真诗,可传也”(《袁中郎全集·叙小修诗》)。“真人”作“真声”写“真诗”,这虽然是针对诗而言;也是对小品的要求。衰宏道自称越中诸游记“无一字不真”,说如果给“作假事假文章人看,当极其嗔怪”(《衰宏道集笺校》)。陈嘉兆评陈仁锡《东粤李老师集序》时说:“作文字无一诚立于其问,便是伪理学、伪经济。”(《皇明十六家小品》)沈守正《凌士重小草引》强调:“与其平也,宁奇;与其正也,宁偏;与其大而伪也,毋宁小而真。”(见陆云龙辑《明文奇赏》)雷思霈推崇衰宏道说:“夫惟有真人,而后有真言。真者,识地绝高,才情既富言人之所欲言,盲人之所不能言,言人之所不敢言。”(《潇碧堂集序》)“真”是如实记录作家的心灵历程,充分展示作家的个性风格,表达作家对社会、人生的真实看法。不隐藏自己的感情,真情至性,任性而发,纯真流露。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元真气也。”(《陶庵梦忆》)只求真,不求尽善尽美。

小品中多表现率、放、颠、傲、狂、怪、懒、拙、痴、愚、病、醉、戏等,皆是“真”的极端表现。“真”是小品的精髓和内质,是小品的灵魂,小品其他特色皆由此而生。钱穆曾针对小品所说,中国文人写的大多是实用的文章,唯有小品才写了自己的性情,才是审美的和文学的。

二是意趣

“趣”即崇尚自然、本色、纯真,忌学问、忌说教。它又是一种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东西,具有“味外味,韵外韵”(陈继儒《陈眉公全集·文娱序》)。趣”与“真”相联系。真人说真话、写真文,独抒性灵。文必然有“趣”。

小品非常强调文章的情趣、理趣、谐趣、韵趣。陆云龙说:“率真则性灵现,性灵现则趣生。”(陆云龙《皇明十六家小品·叙袁中郎小品》)袁宏道说:“世人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袁中郎全集·叙陈正甫会心集》)他又说:“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人理愈深,然其去趣愈远矣。”

小品文要求情趣盎然、新鲜多姿、幽默诙谐。它有别于“朝家典重之言,巨公宏大之作”(李鼎《<明文致>序》)。小品最忌八股文那样枯燥乏味,缺乏“生趣、真趣”。汤显祖直斥“八股道中,无一生趣”(《汤显祖诗文集》)。这就是因为八股文刻板呆滞,陈规俗套,束缚作家的才情和个性。

有趣,必然有韵,隽永有味。王思任在《<世说新语>序》中称赏《世说新语》“雅韵独妙”、“清味自悠”(《王季重十种·杂序》);陆云龙《叙袁中郎先生小品》说小品要具“灵气”、“生韵”;评袁中道《游西山记》“雅有清韵”(《皇明小品十六家》)。陈继儒《<文娱>序》谓小品需有“法外法,味外味,韵外韵”(《媚娱阁文娱》)。小品即是韵士以韵语写韵事、摹清韵。韵即有味,有诗情画意,有灵动生气。趣、韵兼具,构成明清小品的独特风神。否则,便不成其为小品。

“趣”又与“闲”密不可分。小品是闲人于“闲日”写的“闲书”,表现的是“闲情”。随兴任意。偶然‘所得,妙然心会,漫笔为之,适意而止,真有“悠然见南山”的悠闲意味。袁宏道说:“世间第一等便宜事,真无过闲适者。”(《袁中郎全集·识伯修遗墨后》)“闲”是小品的真义。明清小品表现的是悠然闲适、轻松自在、风雅清逸的享乐生活情趣,追求清、雅、韵、趣、奇的境界,韶秀淡逸,空灵清幽,隽永有味。它的审美和娱乐功能正与古文的实用和功利相反。郑元勋在《媚幽阁文娱》中指出小品文的作用便是“怡人耳目,悦人性情”、“供人爱玩”、“文以适情”。王纳谏曾一语道破小品文写作的天机:“余于文何得,曰:‘寐得之醒焉,倦得之舒焉,暇得之销日焉。是其所得于文者,皆一饷之欢也,而非千秋之志也。’”(《<苏长公小品>自序》)写作动机上的“一饷之欢”与“千秋之志”之区别,正是小品文与正统文学主流之间的区别。

三是体活

从文体上看,明清小品包含的体裁非常丰富,几乎囊括除通俗文学(白话小说、散曲、杂剧、传奇)以外的所有文体。如正宗文体类小品涵盖散、骈、韵各体,包括散文、骈文、韵文、赋、诗、词六体;笔记体小品大体上包括随笔体、日记体、清言体、小说体;非文学体类小品包括园艺类、谱录类、书画类。由此可见,“小品文”的。文”应指广义的“文”、文章的“文”,不是散文的“文”。“小品文”是各类小品的统称。

袁宏道就强调小品要“不拘格套”(《袁中郎全集·叙小修诗》),要“扪心而出,信口而谈”(《袁中郎全集·与张幼于》)。新鲜自然,灵活生动,如行云流水,舒卷自如。反对传统古文的模式化、程式化,反对八股的俗套,不装腔作势。矫揉造作。

“活”还要求小品语言创新,避免雷同,“孤行者必不可无,雷同者则可以不有”(《袁中郎全集·叙小修诗》)。应该是“本色独造语”,“要发人所不能发。句法、字法、调法。——从自己胸中流出”(《袁中郎全集·答李元善》)。“自然”是最高境界,是无法之法,不求工而自工。自然就是兴之所至,脱口而出。袁中道在《答蔡观察元履》说:“率尔无意之作,更是神情所寄,往往可传……”(《珂雪斋集》)随意,漫笔,即成自然神妙的小品。

四是语畅

小品语言要求通俗流畅,明达浅近。即衰宏道所说的“明白晓畅。语语家常”(《袁中郎全集·东西汉通俗演义序》)、袁宗道所说的“畅显”、“辞达而已”(《白苏斋类集·论文》)。张岱也指出:“孔重辞达,孟善近言。则诗文之妙不在角奇斗险也明矣。”(《石匮书·文苑列传》)晚明百家小品之《写心集》就强调其所选诸文都具有寥寥数语、词达意明的优点:“名为《写心》,首首寸金,字不满百,删繁就简,劐腐遴新。隔膜之辞,虽丽必汰,肯启之语,虽浅必登。”(李颖《写心集原序》)明达、流畅,是小品文的又一突出特征。它追求质朴自然、通俗易懂、雅俗共赏,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表达作家的真情实感,而不必“语不惊人死不休”。

五是文短

“短”主要指篇幅短小,但小中寓大。陈继儒《<盛明小题选>序》说小品文,“微火可以焚邓林,寸肤可以雨天下”。唐显悦解释为“幅短而神遥,墨希而旨永。野鹤孤唳,群鸡噤声;寒琼独朵,众卉避色。是以一字可师,三语可椽;与子斯文,乐曷其极?”(《媚幽阁文娱集序》)凌启康则将小品比喻为“盆山蕴秀,寸草函奇”(《刻苏长公小品序》,见《苏长公小品》)。可见,幅短、字少是小品的外形特征。

小品虽然体制上短小,但需短而隽、小而秀、小而奇,有神韵,有趣味。在陆文龙看来,小品文虽篇幅短小,却小而精,具有“寸瑜胜尺瑕”的优点,它们敛奇于简,敛锐于简,敛巧于简,敛广于简。虽“简”,但“当如一泓之水,涓涓而味饶大海”(陆云龙《翠娱阁评选小札简小引》)。因此,何伟然说小品是“藏大于小”,提醒读者不要“因其小而小之”(《<皇明小品十六家>序》)。

小品虽小,但精炼含蓄,言简意丰,可小中见大,微中见著,以少胜多,以轻压重。“冷语,隽语,韵语,即片语亦重九鼎”(吴从《小窗自纪》)。小品文之简练、畅达的特点也为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如袁中道的《东游记十二》描写“远餐”庐山之色时,只用“绿拥蓝堆,马逝帆张”两句话,便把庐山远景的色彩与形象变化概括出来。当然,篇幅短小不是小品唯一的要素。只要有“韵趣”,篇幅略长亦可视为小品,内质在“韵趣”。小中蕴大,寓庄于谐,才是最高境界的小品。所以鲁迅说“篇幅短并不是小品文的特征。……先看内容,然后讲篇幅”(《杂谈小品文》)。小品文的灵魂在于真、趣、活、畅,是纯文学,是美化文学。

其实,明清人并不是把小品视作一种文体,而是一种文类,是一种清雅闲逸、韵趣俱佳的文字。晚明小品的情感特质和基调是快乐闲适。明清人以悠然的心境体验、品赏生活中的乐趣和诗意的美。它们有美的情趣,美的韵味,美的语言,美的意境。语言风格上,或淡雅闲适,或空灵飘逸,或清新隽永,或玲珑精巧,或健豪爽快,或冷峻峭拔,或幽默诙谐,或精辟凝练。形的自由、神的自然,形神俱佳,这才是小品文的经典之所在。

由上可见,小品文是不同时代的文人精神对各种文体的注入和深潜,是一种深层次的解构和重组。它似乎并未改变固有文体的格式,但却成为了独特的新文类。也许可以这么说,小品文是中国古代文人在反抗批判“通用文化”,建立“文人文化”或“隐逸文化”时,努力寻找到的属于自己的语言和表达方式,寻找到的属于自己的情感载体,并以此建构的独立自由的精神家园。

参考文献:

[1]陆云龙.明人小品十六家[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6.

[2]阿英.晚明二十家小品[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

[3]陈平原.从文人之文到学者之文——明清散文研究[M].上海:三联书店,2004.

[4]欧明俊.明清名家小品精华[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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