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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手铐

时间:2022-03-28 08:31:23 浏览次数:

梁奕 男,长沙电视台编导,电视湘军崛起的参与者和见证者,拥有两个美国电视节目版权和七个中国电视节目模式著作权。在本刊发表过长篇小说《制片人》。

第一章

A 看守所。现在四月三日阴天气温寒冷看守所三栋

刘昆仑不知道从今天开始记下的日记会不会有一天可以带出看守所,会不会有别的人看到,对自己的案情和未来有没有影响,刘昆仑记下的是自己作为在押警察被侦查、被审讯、被看押的真实过程和心路历程,也可能作为一个尚未被定罪、被开除的刑事警察留下的一部办案的反面教材。

刘昆仑是前天下午从派出所被押到检察院督侦二处的,同时被押的还有所教导员、刘昆仑的副手刑事中队副队和另三位兄弟。涉嫌的罪名是“刑讯逼供”。他们已经四十八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连续不断地审讯,临时看押点放在检察院的会议室内。他们六人都面对墙壁坐着,只要有人说话,检察官就大声呵叱。他们的事是明摆着的,还需要串供吗?人是死了,刘昆仑认为绝对不是他们打死的,进他们中队不到二十分钟就送医院抢救,如果是打死的,肯定是遍体鳞伤。不被暴打不会死的,而现在的法医鉴定是背部有少量淤伤,小腿和大腿有伤痕,这些轻微的伤痕难道会造成这个毒贩的暴死吗?这个毒贩肯定有其它的疾病,是因为别的疾病导致死亡的。前两天搞行动本来睡眠就严重不足,加上四十八小时又没睡觉,笔录作了三次,作了又重作,检察官开始说刘昆仑不老实,不配合。最后一道笔录刘昆仑实在也熬不住了,刘昆仑基本上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了,要怎么写都行。不知道哪位兄弟说刘昆仑动了手,没有抽他耳光,用他的衣服蒙他的头,手重了点,碰到毒贩脸上。最后按指模时,王检察官看样子干得不是很多,抓刘昆仑的手指头老抓个斜的,按了十几分钟都印不好。他说刘昆仑不配合。刘昆仑说:我就是干这行的,我自己按,效果比你按会好些。王检察官不听,非得抓着刘昆仑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弄。到了昨晚,刘昆仑已经极度疲乏,就想早点去看守所,可以尽早休息。

昨晚凌晨三点四十分左右,检察官把他们送到看守所,检察官还是比较客气,始终没有给他们几位戴铐。看守所值班的都是老熟人,见了他们都很难过。看守所侦查科江科长也值班,他晚来了一步,没弄清状况,以为他们是来送人的,还大声开着玩笑。最后看到他们六个往那墙角的身高标线、抱着“刑讯逼供”嫌疑犯的小黑板照相时,才知道他们的身份变了。他不相信似的,摘下自己的眼镜多看了他们几眼,又迅速戴上眼镜抢过他们的拘留证,很认真地审看。最后江科长摘下眼镜看着他们,难过地摇了摇头。工作人员走过来对刘昆仑说:“对不起,例行检查。”说完他用金属探测器开始从头到脚地扫描刘昆仑身体。

江科很激动的声音扔了过来:“别扫了,他们还带了武器不成?收起来!”刘昆仑看了看王检察官,王检察官低头不语,工作人员把探测器收了起来。

进号房之前,每人要交一百元钱,要买自己的两床被子。他们六人的随身物品都被督侦处依法暂时扣押了,都身无分文。江科很够哥们,他掏了六百元给了值班财务,他们的皮带、鞋带都收掉了,皮鞋里的金属垫片也被掏了出来。江科又拿起电话给所领导汇报,请示他们入监后怎样对他们的身份进行保密。放下电话,江科他们几个开始为他们挑选起监房来,关押他们的监房里不能有他们分局送押的嫌疑人。经过很长时间的排选,他们的六间监房挑选好了。他们六个倚着墙角都睡着了,是江科的声音把他们叫醒的。江科看着他们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抱着两床被子歪歪斜斜站起来,他的眼眶红了,他的嘴动了几下,他们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最后他很费力地说:“兄弟们!到我这来做客,会有很多照顾不周,你们一定要多担待,一定要挺住。你们以前隔三差五地跑这里,自以为对这里很熟悉,我要以兄弟的身份给你们打预防针,这里面比你们预想的要恶劣得多。最可怕的是心理压力,你们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你们要牢记一条,不要泄露你们的身份,你们签字的任何文字材料都不要拿回监房。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专门的密码柜,大家都是搞刑侦的,保住自己的老底应该没有问题吧?在号子里可能是另一个世界,我们要关照你们也不能过头,过了也会引起同监的怀疑,里面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江科长讲话时,刘昆仑一时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即将打入敌入内部临行的侦查员,看看同案的悲戚的表情,刘昆仑才明白自己已经是阶下囚了,已经是无可挽回了,脱制服已经是铁板钉钉了,自己已经是站在地狱门口了。

刘昆仑低头看见一只棕色的蟑螂在往墙缝里爬,想自己往后可能就变成一只蟑螂,不能再见阳光了,只能在黑暗里生活,只能在没有人的地方觅食。阳光在刘昆仑的视线里正在急速地消退,自己正在堕入无边的黑暗,就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以闪电般的速度召唤他引领他前去。没有了救世主,没有了上帝,能看到的是无际的黑夜,能听到的是虎狼和魔鬼的吼叫,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就像一个战士被缴下了武器,卸下了盔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苟延残喘。他甚至觉得自己抬一抬手臂提一提脚都那么困难、那么费力。

他们和后面陆续办完手续的其他一些犯罪嫌疑人混排在一队,从看守所的一栋到六栋,挨个送进监房。江科长拿着名单到达每栋时,就喊出两三个人来,他带着两三个人走进楼道,其他的人在通道口等待。他们六个同案不能关在一起,一栋只关一个同案犯,这是看守所的规定。到了三栋,刘昆仑和另两个一胖一瘦的嫌疑人被江科长点名叫了出来,他们三人排着一行往通道里走。江科长跟通道口办公室值班干警打了一个招呼,他去拿了一大串监房的钥匙,跟在他们后面。江科长喊了一声:“停!”他们三人就停在了306房的门口。

江科长喊:“贩毒罪嫌疑人刘飞!”

“到!”刘昆仑前面的胖子大声回答。

“伤害罪嫌疑人刘昆仑、夏新桐。”

“到!”刘昆仑和戴眼镜的瘦子齐声回答,江科长已把刘昆仑的罪名改了。

“脱光衣服!”刘昆仑刚要脱衣服。江科长对刘昆仑说:“你不要脱!”江科长给他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抱着被子!进去!”刘昆仑走进铁门,江科长用力地把铁门合上,刘昆仑反过身,江科长望着刘昆仑,默默地点了点头。江科长上了楼,在墙上打开第二道门。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一间放风用的露天房,房顶用铁网罩住了。透过铁网可以看到星空。铁网上沿墙的一面挂满了衣服,下面靠墙有两排木柜,木柜上有十几个格子,格子里放了一些个人的衣物。柜子上方整齐地摆放着洗漱用具,墙边很好看地挂着几十条毛巾,再旁边就是一个开放式的厕所。放风的这间房在前,透过中间的铁栅门可以看到后面的那间房睡满了人,第二道门是机械装置的铁门,看样子少了点油,不是很灵活。江科长在上面转了半天阀门,门才打开,他们三人挤了进去,铁门又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用力地合上了。刘昆仑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江科长了,一种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这间长方形睡房有四十平米左右,房间的空间除了沿墙的1.5米宽的走道外,另外一面是一个长长的通铺。铺上铺下睡满了人,花花绿绿的被子两头一致地钻出来两排光头,有几个光头显然被开关门的声音惊醒了,抬起身子,眯缝着眼,打量着三个新丁。走道的顶头坐着两个值班员。

“他妈的,看什么,找个地方蹲下来!”值班员命令着。刘昆仑斜倚着门,把两床被子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两只腿没办法伸展开,只有用双手抱着。刘昆仑看见临铺的几个人的睡姿,他觉得有点异样,每个人都是双手紧握,好像双手被粘在一起,即使是打呼噜、翻身,两只手就是不松开。他甚至怀疑他们的手是被绑在一起的。没想到有个小年轻起来撒尿,手确实是可以分开的,但是等这个小年轻又重入梦乡传来轻轻的鼾声时,他的双手又紧紧地合在一起了。刘昆仑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他迷迷糊糊睡着了。过了很久,他听到铁门在响,有人在喊,好像要带他回去。“起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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