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电视剧《断刺》以情感为主线，从人文主义视角诠释了行走在信仰和情感之间的唐栋这一反面角色。处于特殊历史时期的国民党特工唐栋，因为单恋对手李赫男，最终走上了覆灭之路。从初见——相知——重会——诀别这四个阶段，以时间为序，剖析唐栋的个性、情感和心理，梳理其悲情单恋的缘由，解读忠于信仰的唐栋情陷对手的单恋悲歌。坚守信仰却放纵情感，唐栋的矛盾之处注定了他的必然失败。
［关键词］ 唐栋；单恋；信仰；覆灭
电视剧《断刺》借鉴了好莱坞公路电影的追击模式，剧中有谍战、爱情、刺杀与反刺杀，所有恩怨情仇、家国情怀尽揽其中。导演赵浚凯认为这是一部裹挟着谍战剧外衣的言情剧。情感线成为叙事的主线，剧中唐栋对李赫男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单恋赋予本剧别样的魅力。国民党的军统二处处长唐栋，爱上了共产党潜伏在军统的医生李赫男，从此行走在信仰与情感之间。因为缘起于内心最深处的情，唐栋一再失手，最终走上了单恋的覆灭之路。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爱恋。唐栋初见李赫男是在四一大的会上，李赫男一曲女中音演唱了舒伯特的《小夜曲》。出身于音乐世家的唐栋对她一见即生好感，还准备了一束鲜花相送。奈何送花的仰慕者太多，唐栋放弃了，只在心中收藏个印象而已。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初见之难忘，在于它的美好。两人的初见是由唐栋口述而出，带有自嘲的意味。剧中并没有拍摄当日的初相遇，而是把足够的空间留给观众去遐想。想来，那初见之美好，那最初的怦然心动，只停靠在唐栋的记忆港湾中。被花蝴蝶包围的李赫男没有时间去留意唐栋的失意。如此，这份情感从萌芽之始就是不对等的单方行为。
唐栋奉命调查潜伏在军统内部的共产党。擅长心理战的他架起望远镜，很快锁定了包括李赫男在内的三个目标。不动声色的唐栋可以堂而皇之地遥望接近心中的她。不同于希区柯克《后窗》中猥琐阴暗的偷窥，他的窥视更多带有暧昧的味道。李赫男发现被人监视的那回眸一瞥，却使得唐栋突然有一丝莫名的紧张。话外音强调了他这一微妙的变化。柳云龙诠释的唐栋此刻流露出一刹那的失神和游移的表情，他轻微摇摇头借以恢复自然。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思念。当眼睛被蒙上的一瞬间，处在黑暗中无助的唐栋内心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暖流，他握住了李赫男的手臂。李赫男敏锐地觉察到这个强大的男人身上的弱点。矢车菊是唐栋最爱的花朵，是李赫男怀表上的图案，是她心中那难忘的伤心往事。李赫男向唐栋坦承未婚夫的死亡，留下了伤心的泪水。面对心爱的女人梨花带雨，唐栋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他诚心为她排解，并向她表明爱意，许下了誓愿：“告诉我，你是不是共产党？……信不信，我已经爱上你了。……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如果你不是共产党，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然后娶了你。如果你是共产党，现在告诉我。否则，就是到结束，我也会亲手处治你。……这么说，你不是了？那好，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这段台词，柳云龙用低沉而诚挚的声音缓缓道来，恍如浓酒慢慢散开的醺然之感，带有无尽的魅惑。第3集这时长18分钟的深夜密谈使得唐栋彻底陷落。猫爱上了老鼠。从事危险职业的他开始为情所困。在同僚中口碑极好、办事能力极强的他在这之前可以有着战无不胜的完美履历，可李赫男的再次出现改变了这一切。风度翩翩、儒雅博学的唐栋身边不乏暗恋仰慕者。可是睿智多谋、冷静自持的他一旦陷入爱情，竟然对爱情充满幻想，以为自己锲而不舍的爱恋终于能感动对方，他的爱竟是如此纯真执著。他总想要在她身上试探所有人都能猜到的答案。可悲的是他的这番爱恋从一开始就只是单方面的柔情似水。李赫男对他若即若离，用暧昧来控制他。动了真情的他其后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去抓捕李赫男，而是为了证实她是一个他可以放心大胆去爱的女人。
第7集中唐栋夜晚去抓捕李赫男，准备撤离的李赫男因为敲门声临时改变了计划。她一身轻罗睡衣，披散着微弯的乌发，妩媚地出现在唐栋的面前。可以说，李赫男这招美人计是赤裸裸的色诱，她清楚唐栋对自己的感情。她的温暖和柔情使得唐栋开始胡思乱想，意乱情迷的他晕晕乎乎地告辞了。李赫男之高妙，首先在于有着女人味，带着成熟女人的优雅，令缺失爱的唐栋陷入自己编织的情网中难以自拔。李赫男对唐栋情感的利用使得观众感到大不忍，为唐栋的落花有意而感到心酸。丈夫惨死，儿子失踪，有着红色信仰的李赫男流水无情，绝对不会爱上唐栋。忠于职业信仰的唐栋注定和李赫男没有交集。
李赫男逃到了28军驻地，唐栋一路追踪，终因毛人凤的电话而功亏一篑。1948年国民党已是日薄西山，党内争权夺利，倾轧成风。忠于国民党的唐栋自认回天乏术。李赫男的逃脱使得唐栋的履历从此不再完美。他的自作多情和自欺欺人如今已成为天大的讽刺。那触手可及的梦想中的幸福仅仅只持续数日，如今早已破碎不堪。于是，唐栋变成了云樵居士，带着李赫男的儿子健生隐居在寺庙，对他疼爱有加。不难理解唐栋抚养健生的行为，这是他对李赫男那无法传递的爱的转移，也是他与她惟一能有的联系。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唐栋再次出山，还是因为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他未了的心结。世易时移，他成了耗子，而她是猫。这次他成了暗杀小组的组长，而李赫男是保卫小组的组长，他们依旧是敌手，彼此熟悉的敌手。当一年多后，唐栋再次见到李赫男，他拿着望远镜注视她良久，直到眼睛酸痛才作罢。他带着一贯的冷静淡然，内心实则波涛汹涌。他一直随身带着一盆矢车菊，矢车菊代表着他对李赫男那不能说出口的爱恨痴缠，那灵魂分裂的痛苦煎熬。唐栋留恋在矢车菊旁孤独的身影冷静淡定，忍受着信仰的拷问去幻想着一份幸福，压抑着心底的真情来继续忠诚于理想和职业。这一路走来，他布局她拆局，不分输赢。他有机会致她于死地，可他总是对她下不了杀手，而李赫男却坚强理智，没有乱过一分一毫。
第22集，李赫男误入义忠元饭店被挟持。老友重聚竟刀枪相向。唐栋故意卸下弹夹，把枪还给她。李赫男毫不犹豫地朝唐栋开了一枪。特写镜头显示唐栋冷峻的脸上刹那间闪过哀伤心碎的神色：“没想到，你真朝我开枪。”随后，子弹从手掌中滑落。痴情的唐栋像以前一样，幻想着李赫男对自己有情，而试探的结果和以前一样,总令他心寒神伤。“李医生，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语气坚定，眼含柔情。唐栋自信他还有时间和机会，他是鹰，鹰的命中率是99%。
每次突袭成功后，唐栋都会给李赫男送上矢车菊。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幸福。唐栋送出的是内心的爱恋，可李赫男感受到的却是致命的杀机。唐栋自比傲视苍穹的雄鹰，他选择在血腥的突袭成功之后，以胜利者的身份向兔子表白爱慕。他的爱情表白隐晦怪异，直似对牛弹琴，毫无效果。连命运都在嘲笑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吸引爱人的关注。唐栋一手策划的插签儿行动使得李赫男被隔离审查。听着录音带中她沙哑的嗓音和间或传来的咳嗽，唐栋没有成功的窃喜，只有心痛，只因她听起来是那么憔悴。爱上敌人是职业的大忌，更何况当时正是国共两党内战的特殊时期。你死我活的敌对争斗，哪里容得下他的浪漫痴心！世情通透的唐栋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奈何他已经中了矢车菊的毒，重到无药可救。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健生被送了过来，唐栋清楚他和李赫男最终对决的时刻到了。在仓库，两人一墙之隔，唐栋坦言对她下不了手，问出了那个一直让他难以释怀的问题：“你就真的没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吗？”李赫男沉默不答。唐栋明白了，一直以来都只是他自作多情，他心中的爱人只盼他这个对手早死而已。她是他的矢车菊，却从不为他开放。他费尽心机引她前来，只是为了要一个让自己伤心的答案。东门箭楼上，唐栋做着老鹰的手影，告诉李赫男：“鹰的命中率是99%，兔子只有1%。可是当兔子翻身装可怜的时候，命中率也会是99%。你是那只兔子，很不幸我是那只鹰。……还记得那次在上海吗？你对我就是兔子蹬鹰。你真的以为我来绥远，就是为了杀宝钺吗？”唐栋反复问李赫男的这句话，她到最后才明白。唐栋不是为了杀宝钺，他是为了见她李赫男。他占尽先机，却手下留情，只因他爱她。他证明了自己是掌控一切的鹰，却为了兔子而甘愿放弃。他本可以炸掉整个包头城，但是他已经取消了炸弹的起爆指令。他不愿滥杀无辜，也深知历史潮流势不可挡，国民党大势已去。唐栋引李赫男独自前来，只为了把她的儿子健生还给她。李赫男惊讶于健生亲昵的称呼“唐爸爸”，惊讶于唐栋与健生的父子情深。唐栋叮嘱她记得早上带健生去看太阳，李赫男终于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感动了，明白了唐栋对她的情到深处无怨尤。她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感激，真诚地欢迎唐栋站到人民这一边。这就是唐栋想要的结局，既然今生都不能在一起，那就让她感激他一辈子，以此他就能住进她的心里。新中国成立在即，唐栋不能逆历史潮流而动，却又不会背叛自己的理想信仰，他饮弹自尽了。理想已碎，爱情无望，心愿已了的唐栋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李赫男和唐栋都忠诚于自己的职业和信仰。信仰对他们来说是大事，感情是小事。他们都是重视大事的人。当信仰和感情发生了冲突，唐栋不会为了感情放弃信仰。他是一个无论在工作还是感情上都无比执著的人。坚守信仰却放纵感情，这是唐栋的矛盾之处，也是他失败的必然。李赫男的感情却是依附并服从于信仰，她选择的爱人只会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李赫男的理智永远会大于情感，唐栋对她的深情她并非不知，只是她从来不去想或者是不敢想。
唐栋为何独独痴恋李赫男？他们性格相似，冷静孤独，坚强智慧，都忠诚于自己的职业信仰。两人数度交手，彼此了解，棋逢对手。除却政治信仰差异，李赫男跟他是一类人。正如《乱世佳人》中白瑞德迷恋跟他一样自私、勇敢、固执的郝思嘉一样，性格的吸引力尤甚于美色。单恋之一方往往被折磨得痛苦万分，少有善果。茨威格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讲述了一出单相思的悲剧。某女苦恋作家R多年，不惜冒充妓女与作家度过了三个销魂之夜，最终为爱自杀。［1］《乱世佳人》中迷醉在自己幻想中的郝思嘉爱上了希礼，这段单相思持续数年，待她回头寻找自己的真爱时，已然于事无补。希腊罗马神话中仙女厄科爱上自恋狂那喀索斯，悲伤而死，徒留回声。［2］忒修斯晚年续娶的淮德拉，苦恋继子希波吕托斯，当示爱被拒后，淮德拉用自缢来报复并陷害希波吕托斯致死。［3］唐栋的单恋尤其悲情，只因他爱上了对手。敌我之间泾渭分明，却又有情怀。唐栋违反了特工的职业属性，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陷入情网之后，使自己走向了覆灭。杀人于无形、双手沾满鲜血的唐栋委实可恨，但是他以生命为代价的执著无悔的单恋令他可怜又可爱。电视剧《断刺》一改传统的特务大奸大恶的形象，从人文主义视角解读了优雅的坏蛋唐栋之信仰与情感，原来两者之间并非是那样的泾渭分明。
［参考文献］
［1］ 翟文明.话说世界(文学下卷)［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2006:244.
［2］ 王磊.希腊罗马神话欣赏［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91-92.
［3］ 斯威布.希腊的神话和传说［M］.楚图南，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210-213.
［作者简介］ 黄春丽(1973— )，女，河南正阳人，驻马店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