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很多医生都认为肿瘤、癌是身体额外长出来的，一定要开刀切掉才放心，这个说法并不确切。癌症不同于传染病，后者是外敌入侵，前者是内外失衡导致的“内乱”，癌细胞是由正常细胞变来的，不是外来入侵之敌，还有可能被“改造”。所以，除非已病入膏肓，病人和医生又采取消极的态度，或采取错误的战略战术，否则，癌症不是绝症。
宜补不宜攻
我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从事肝癌临床研究，印象最深的是肝癌手术切除。一台手术动辄10个小时，输血几千毫升，手术后一个月内有二三成病人死亡，五年生存率只有一成左右。那时，医学界对肝癌有个六字评语：“走进去，抬出来。”100个患者里只有3个能存活5年，病房里每天都有人死去。
我清楚记得，有一个晚上，5分钟内就有两个肝癌患者死去，他们生前都是很敬业的好同志啊。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很大。那时，没有人愿意在肝癌病房工作。劳累是次要的，关键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法挽救生命。也正是这一点促使我下决心终生抗癌，因为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
20世纪80年代，我在临床上发现大量病人是因为肿瘤太大而无法切除、从而没有治愈的希望，为此，我开始研究如何把肿瘤缩小后切除。在此期间，我还观察到，当西医用化疗攻癌时，如果中药也用“攻”的策略，病人会更快走向死亡。如果此时中药改用“补”法，化疗的疗效能够提高，病人生存期就有望延长。
开刀是抗癌有效的治疗方法，但也会引起残余癌转成恶性肿瘤。《孙子兵法》说“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路上也走不通了，几十万户人家不能好好地生活，所以，尽可能不打仗。
我不是否定打仗，而是主张少开刀。没有开刀的患癌老鼠，肺里面只有一个转移病灶。开刀没有开干净的，肺里有三个转移病兆，比如肝癌照光后，这个地方的癌是消灭了，但跑到肝的背面去了。而用过化疗之后，这种癌细胞就变得很活跃，到处乱窜，要侵犯人家。
30年前，我和一位同事几乎同时被查出患有胆囊结石。10年后，同事的胆囊癌变，手术之后一年多去世。得知此事，不少患有胆结石的同事和朋友纷纷去医院做了胆结石手术，我却坚持不开刀，如今，体内的石头依然与我和平共处。我之所以选择不开刀，是因为我清楚自己在生活习惯上和患上胆囊癌的同事有三点不同：一，我不抽烟，他抽烟；二，我经常运动，他不爱运动；三，我吃蔬菜比较多，他比较喜欢吃烧烤。
不抽烟、不吃烧烤、每顿饭都保证一定量的蔬菜，这种良好的生活习惯陪伴了我一生。
不是绝症
癌症是身体长期内外失衡的结果。环境污染等因素是常见的外在原因，而更重要的是人体的内乱，内乱包括神经内分泌因素、代谢因素等，因此，癌症是一种慢性的全身性疾病。
对于癌症，首先应强调的是：不要怕。因为癌症是内乱，所以要恩威并施、消灭与改造并举；癌症是全身性疾病，一定要综合治疗；癌症是慢性疾病，一定要制定持久的抗癌战略。
得了癌症到底怎么办？很多人都认为，消灭肿瘤当然是第一位的，人们用尽了各种办法：从最初的根治性切除，到放疗、化疗、器官移植、微创手术。然而种种“消灭”肿瘤的方法，并没有彻底打败癌症。
治癌能不能速战速决？现代控癌战近200年，人类仍未战胜癌症，可见控癌是持久战，那些“一刀下去”就能解决问题的期望是不现实的。
消灭肿瘤的方法是双刃剑，不论是手术还是放疗、化疗都有利有弊，即使是现在热门的分子靶向治疗也不例外，它可使肿瘤明显缩小，但“皮球打得越高，反跳越高”，消灭癌症之时，也要警惕残癌“狗急跳墙”。
改造機体
改造残癌首先就是改造机体，这需要多管齐下，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来定，有几点是共通的：
第一，饮食要清淡，癌症和一般疾病不一样，生其他病或许要吃得好一点，癌症患者一定要吃得清淡些。现在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营养不良，就怕营养过剩。
第二，少用杂药。千万不要今天听说这个药好，明天听说那个保健品好，杂七杂八吃一堆。我收治过两位中晚期肝癌病人，一位是我们医院药房的工作人员，他有机会得到不少新药，结果东吃一种、西吃一种，三个月就“走”了；还有一位是医院的清洁工人，他按照医生给他开的药吃，还每天打扫病房，跟人聊聊天，结果又活了三年。
还有一点要特别注意，不要寄希望于科学家突然研发出什么灵丹妙药。美国医学界前几年曾声称发明了一种药物，折合人民币要300万元，打一针就能治好癌症，结果有60%的癌症患者病情复发。况且这么贵的药，很少有家庭承担得起。治疗癌症还是要防微杜渐，多发挥主观能动性。
运动是有效药方
平时，人们总会问我如何预防癌症，我的回答是：适度运动最重要，能坐起来，就尽量不要总躺着；能站，就不要一直坐；能走路，就适当出去活动活动。在我眼中，最好的防癌运动就是游泳。
前几年，我在门诊中遇到一位红光满面的复诊病人，他于2001年查出患有肝癌，经过手术切除后，第二年复发，再次切除，2004年再度复发。无奈之下，这位病人找到我，我建议他除正常治疗外，坚持游泳。
5年后，我为这位病人进行超声检查，没有发现复发。他说这5年来并没有使用其他方法，就是按照我的嘱咐，除了定期服药之外，每天坚持游泳20～30分钟。
其实，这位患者在我的众多病人中并不是个例。“游泳”早已成了我给癌症患者除药物之外最好的“处方”。医学上早就有研究发现，游泳对人体能起到极好的生理作用，坚持游泳能促使身体内产生内源性的干扰素，从而有助于预防癌症和复发。
另外，要想预防癌症，保持人体的“两动、两通”非常重要。所谓“两通”，是指“二便通”和“血脉通”。大小便通畅似属生活小事，实则对防癌也有关联，至少大便通畅与否和结直肠癌的发生有关。为了保持“二便通”，我午饭和晚饭时都要有一碗青菜，还经常吃些维生素B1。
其次，中青年人要注意休息，不要劳累过度，要少熬夜。现在手机功能多了，很多人手机不离手。我多年前写的《现代肿瘤学》里，脑瘤还未在十大肿瘤之列，现在已经成为第九大肿瘤。手机还是会有辐射的，不要老把手机放在耳边、头附近。
（编者注：汤钊猷，中国工程院院士、教授。）
（综合摘编自《环球人物》《解放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