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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里的湿地变迁

时间:2022-03-16 09:59:29 浏览次数:

策划/本刊编辑部

消失的湿地  庄艳平

经过半个世纪的开发,昔日“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景象早已成为历史。

在中国的版图上,在那昂首挺立的雄鸡之冠有一片神奇的土地,这就是黑龙江省。在黑龙江省境内曾经有一块面积大约为540万公顷的大荒原,自古以来草莽丛生,沼泽密布,野兽出没,人迹罕至,古籍上记载为“漠漠大荒,苦寒绝塞”,这是由松花江、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三条大江冲积形成的低平原,是我国最大的淡水沼泽湿地,人称北大荒。经过半个世纪的开发,如今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北大荒是一望无际的良田,昔日“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景象早已成为历史。近年来,国家在未开发地区设立了自然保护区,在那里,仍然是一片洁净的天堂。走进湿地。

我体味到了生命的真谛

因为摄影的缘故,几年来我每个季节必去北大荒。

早春三月,是水鸟最多的时候。鹤类、东方白鹳、白枕鹤、大天鹅等众多水鸟把这里当作繁殖地,10万多只北迁的雁和鸭类在这里停歇,其中雁类以豆雁和鸿雁数量最多,鸭类以绿头鸭数量最多,其次为针尾鸭、罗放鸭、绿翅鸭、红头潜鸭、凤头潜鸭及鹊鸭。

夏季的洪河湿地是泡边泡、河连河,小船在芦苇塘中穿梭,睡莲满塘,河岸长满了各种水生植物,水鸟在鸣叫。河水清澈透底,鱼儿在水中嬉戏。

在湿地里,你一定得蹲下去,用心去观察每一棵小草,每一个小小的生命,才能真正地体会到那里有那么多可爱的生命依赖着湿地生存着,才能真正感觉到人类同那里的生命是平等的,应该共同享受这片蓝天和绿洲。

冬季的三江平原更是别有一番风情。2001年3月的一场暴风雪,铺天盖地整整下了两天两夜。我背着20多公斤重的摄影器材,从驻地部队营房出来,顶着能见度不超过5米的暴风雪蹒跚地走入大力加湖对面的湿地。那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岛上一簇簇灌木丛早已被皑皑的白雪裹得严严实实。岛上的小河在暴风雪中也不得不躲藏起来,只露出窄窄的一条缝隙。看着绵延而去的灌木丛,望着绒绒白雪和逶迤而去的潺潺小河,我用身体遮挡着暴风雪,寻找着最佳角度。待我回身换镜头时,却发现摄影箱不见了。定神一看,在放摄影箱的地方有一个大雪包,箱子已被雪厚厚地埋上了。我趟着没膝的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拍,不知走了多远,回望来时的方向,只见白茫茫一片,足迹早已被风雪铺平,已找不到回去的路线。暴风雪太大,将这一地区的手机、BP机的信号全部中断,我与外界断了联系。我只好凭着感觉在大力加湖冰面上朝一个方向顶着暴风雪行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天全黑下来的时候,登上了对岸。

每当穿过农田,涉过沼泽,看到东方白鹳、丹顶鹤等珍稀鸟类在我的镜头里或信步闲行于绿地,或自由翱翔于蓝天,构成一幅幅和谐美好画面时,那种生命与大自然的和谐,常常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它让我感觉到了大地的美丽与温柔,也让我记住了一次次刻骨铭心的经历。多年来,我把对湿地的情感,定格在了一幅幅图片中,希望以此呼吁更多的人们来关注这片美丽而脆弱的土地。

每一次进湿地,都成为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有一次,我一不留神踩翻了一个塔头(千年根系和泥土纠葛在一起,经水冲刷而成),掉入了沼泽之中,泥水很快没过了腰际。我急中生智把三脚架横在其他塔头上,试图借力爬上来,可脚怎么也够不着底,且越动越往下陷。在这紧要关头,两位放牛的老人路过,老人用牵牛的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我从泥潭中拖了上来。我一下瘫软在了地上。老人家说:“小伙子,悠着点,你知道这叫什么地方吗?这里是被当地人叫做‘大酱缸’的地方。要不是遇上了我们,再待一会儿你就和三江平原变为一体了。”

三江平原拍片子的经历让人终身难忘。2002年7月我和同伴来到七星河自然保护区。当小船从芦苇中驶入西大泡子时,惊动了水鸟安静的家园,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有在芦苇上叫的,全是水鸟。小船在芦苇中穿梭,水中的浮萍在船下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分水线。当我们进入月牙泡子时,发现天空盘旋着一只苍鹰,河里传来吱吱吱的叫声。我们在河面上搜寻着,终于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只刚刚出壳的小水鸟,它在水面上浮游着,寻找它的妈妈,老鹰一次次地向它袭来,雏鸟发出一阵阵让人撕心裂肺的叫声。我们赶紧离开它,想让它妈妈来救它,可是我们一离开老鹰又开始袭击它,几次险些把它叼走。最后,我们只好把它带回了保护区繁育养护中心。

小青蛙找不到水源,回归氓牛河的大马哈鱼不见了踪影

2001年6月,我住在一个小村庄。离村庄不远的地方有一块湿地,夜晚在很远处就能听到青蛙的叫声。我光着脚走进了泥塘,发现上万只小青蛙在干裂的河床上跳动。我的脚再也不敢迈步,一脚踩下去不知要踩死多少只青蛙。这些小青蛙是在寻找水源,由于当地农民灌溉水田,将河水抽干了……我的心被震撼了,这是人类给自然造成的灾难,多少年以后,随着水位不断下降,这种灾难是否会落到我们人类自己的头上呢?

在这一地区的鱼类中,最有特色的就数秋季从太平洋回归乌苏里江产卵的大马哈鱼。大马哈鱼是生在江里长在海里死在出生地的一种特种鱼。大马哈鱼出生后游回太平洋,在北纬35度以北的鄂霍次克海水域生活,等到了繁殖期又回归到出生地乌苏里江的氓牛河口产卵。每年9月25日左右是大马哈鱼回归的高峰期。回游途中,大马哈鱼是不进食的,急流险滩、瀑布悬崖都无法阻挡它们。大马哈鱼一生只产一次卵,氓牛河口河水清澈透底,沙底水深不足一米,是最适合大马哈鱼产卵的环境。回归到出生地的大马哈鱼产卵后筋疲力尽,不久便死去,死鱼漂满河床,这时就成为湿地水禽鸟类回归南方最好的补养站。等鱼苗孵化后,也会吃死去的鱼肉,然后顺流漂回太平洋。前些年,每到9月我都要去抚远抓吉镇拍摄捕捞大马哈鱼的场景。那里大马哈鱼多得很,每天早上我站在江边都能看到渔船归来鱼满仓的景象。但这几年,渔民们有时一个秋天也打不上一条大马哈鱼了,这都是灭绝性捕捞和环境污染造成的后果。

救护东方白鹳的小姑娘

2002年7月,我在同江的围垦村见到一个小姑娘,她抱着一只东方白鹳。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叫刘晓玲。东方白鹳是小姑娘6月中旬在她家地头的草丛中发现的。那天她和妈妈去地里干活,发现了这只腿受了伤的长嘴大鸟。它正趴在地头的草丛中,睁着一双求助的小眼睛朝着她吱吱地叫。小姑娘小心地把受伤的大鸟抱回家,为它包扎好伤口,捞来小鱼喂它。后来到处打听才知道这是国家一级保护鸟类——东方白鹳,在全球已不足2000只。为了养活它,晓玲的爸爸每天早晨都得去河里捕捞鱼虾。白鹳的伤一天天好了起来,和晓玲也有了感情,每当她放学回来,它都会摇头摆尾地跟在她身后跑,张着大嘴喳喳地叫个不停。两个多月过去了,小东方白鹳长到了一米多高,食量越来越大,每天要吃二三公斤鱼,这可愁坏了晓

玲的父母,本来家庭就不富裕,又来了一个专吃鱼的家伙。眼看秋天就要到了,河里、泡子里的鱼虾不多了,每天还要花钱买一条鲤鱼切成小条喂它。全家人和晓玲商量决定把小东方白鹳放回野外。晓玲抱着小东方白鹳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然后将小东方白鹳放到村边的一片湿地里。全村的人都来送它,小东方白鹳呼达了两下翅膀,两翅展开有两米左右,两腿一蹬,飞向蓝天,它并未立即飞走,而是在天空中盘起圈来,似乎是在向全村人告别。飞了几圈后,它向村子方向飞去。等人们回到村里时,小东方白鹳已在晓玲家的院子里悠闲地散步了。从那以后,这只小东方白鹳每天早晚都在围垦村的上空盘旋,那情景真让人感动。

湿地的减少,与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系

1995年9月的一天,我在去抚远抓吉镇的途中看到了让我揪心的一幕:三台重型推土机在开垦一片湿地。三台推土机肩并肩推开大片的绿色植物将黑油油的泥土翻出来,我当时的感觉好像是看见一个少女被人家扒光后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使我心里猛地一抽,这件事我至今难忘。同行者说:不开荒我们吃什么?这话说得似乎有道理,温饱还没解决,怎么顾得上保护环境?

三江平原在开发初期,黑土层的厚度在1.2米左右,可如今只剩下0.2米左右,并且还以每年0.1厘米的速度下降。随着地表植被的破坏,干旱、风沙、洪涝、霜冻等自然灾害也接踵出现,1998年几大江河的大洪水也许就是大自然的一次大报复。那年我也在松花江抗洪队伍里。20多万人顶风冒雨扛沙袋堵渗漏,垒袋固坝,抵御着来势凶猛的洪峰。当时我并不真正懂得“湿地”这个词的含意,只记得我们抗洪的现场三十多年前还是一片沼泽地,河流纵横……那时,我和小伙伴每天来这里捞鱼摸虾,天天和鸟儿在大自然中嬉戏。从前江堤距离江边有好几公里,洪水来时就会泻到沼泽地中,可现在大江两岸早已修起了高高的堤坝,堤内的沼泽地全部开荒种田或在其上修盖厂房和住宅。不光是这里,绝大多数的江、河、湖的两岸现在都修有堤坝,到处都可见到农田、养殖场和住房,对湿地的不合理开发利用使湿地日益减少,导致湿地功能和效益急剧下降,三江平原湿地这个天然储水库正遭受严重破坏。

这几年我的拍摄就像和开荒人在抢时间,我抢着拍,那些人抢着开。在很多地方,年前还是一片非常美丽的自然湿地,过年再来,就是一片被开垦的农田。有人嘲笑我,说拍那些破荒草有什么用,“肯定在三江平原建立了第二个家庭”。不错,三江平原就像我的第二个家,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家庭,有无数的生命都依赖着这个家庭生存,我要将这里无数的动物和植物向世人展示出来,唤醒人们的良知,为它们留下一片生存之地!

事情似乎也在慢慢地改变,在各方面的努力下,三江平原湿地的珍稀野生动植物资源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有效的保护,湿地开垦被制止,退耕还湿面积每年都在递增,动物种群数量也有大幅度增加。2002年5月我驾车经过兴凯湖,沿乌苏里江沿岸,看到很多人还在开荒,他们看到我的镜头对准他们时很害怕,忙说这是过去开过的地,不是新开的。我跟他们讲湿地很重要,不能盲目开垦。我深知这也许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这是我作为一名环保志愿者的责任和义务。

我是从摄影发烧友“烧”过来的,到目前,还没有哪幅作品让我非常满意。但我对自己选择了“湿地”作为摄影专题感到很满意。我想,现在人们的环保意识不断提高,环保组织的建设也在不断加强,也许我们会看到那一天:“三江平原”的天更蓝,水更清,鸟儿更多,湿地的生态资源更丰富,那才是北大荒的真实面目。

天鹅悲歌  周海翔

当麦苗也不足以维持生计或被人逐赶时,天鹅不得不转向其他海域或向内陆湖泊扩散,终于有一天,它们找到了另外一种可以果腹的东西——垃圾。

最初知道“天鹅湖”,是小时候看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它使我从此对天鹅湖无限神往。真正认识“天鹅湖”,则始于《摄影报》上的一张天鹅湖的照片——没有具体地址,只知道是山东的荣成。也许是为了追寻曾经的梦想,1995年春节,我利用假期前往荣成,开始了我长达8年的天鹅湖拍摄之旅。

农夫与天鹅

1995年春节,带上夫人和孩子,我们从沈阳出发,经过火车加轮船的一通折腾以后,终于坐在了前往荣成的头班长途公共汽车上。透过车窗,我们的眼睛在天空中不停地搜索,汽车刚过成山卫镇,突然看见一群天鹅从空中飞过,也顾不上问是什么地方,我们立即大喊:“天鹅!天鹅!司机停车!”在车上人的一阵哄笑中,我们冲下车,朝着天鹅飞去的西南方向追去。二十多分钟后,来到了马山湾附近,向村民一打听才知道,往北走,到车祝沟的村东头就能看到天鹅湖了,那儿恰好是我们刚才下车的东面。

距天鹅湖只有几百米远了,偌大的水面上漂着朵朵“白莲”,细细一看竟是几百只天鹅!为了不惊动天鹅,我们脱下鲜艳的外套,借着田里玉米秸秆垛的掩护向湖边潜行。只有300米左右了,我命令孩子和妻子原地待命,一个人抱着摄影器材匍匐着向湖边爬去。突然一抬头,我发现一位农民手扶镐头正好奇地看着我,再一看他身后不远处,一群天鹅悠然自得、我行我素,农夫和天鹅相安无事。我猜想农民看我匍匐在地,身上沾土、头上沾草的样子一定觉得可笑又奇怪。其实也难怪我的无知,以前在吉林向海拍野生丹顶鹤时,3DO米都太近,会惊动丹顶鹤。看来地域不同、乌种不同、人文环境不同,鸟的习性也是不同的。在这里天鹅与人的距离可以近到150米。当然这还无法同国外相比,毕竟天鹅还没能适应有的中国人已把枪口变成镜头的现实。

天鹅湖

天鹅湖位于胶东半岛东端的荣成市成山卫镇东南方向2公里左右。这里原本是一个泻湖,面积约为600公顷,因越冬天鹅多而得名,据说这里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天鹅越冬地,每年这一带大约有上万只天鹅越冬。荣成湾分布着大大小小很多泻湖,成山卫镇东面的天鹅湖是众多泻湖中最大的一个,有两条主要的淡水溪流流入。涓涓涌入的淡水对天鹅的生存十分重要,由于海水和淡水的比重不同,会有一个十分短暂的时间,淡水会漂浮在水面。天鹅为了能喝到淡水,就要把脖子压得很低,紧贴在水面。没有风浪的时候,淡水和海水的混合会慢一些,如果有风浪,淡水一遇到海水就混合在一起了,天鹅想喝到淡水就不那么容易了。这时,它们只得一点点往岸边靠,到很浅的水流里找水喝。天鹅的栖息地在湖区的分布主要有四五处,多时可见上千只,种类主要是大天鹅、小天鹅,偶尔可见疣鼻天鹅。疣鼻天鹅有一个大额头,外貌非常漂亮,气质高贵,极其罕见。从1995年开始,我在天鹅湖连续拍摄了8个冬天,只看到过一群疣鼻天鹅,共9只。

多年以前泻湖与大海相通,落潮的海流能将在海岸边游泳的人带人深海。那时的泻湖中生长着多种海洋生物,大叶藻是其中最主要的水草,也是天鹅越冬必不可少的食物。大叶藻在当地生态中曾经起着至关重要的作

用,当地沿海农民甚至内陆的好多人家都会将这种海草捞起来,厚厚地披在房顶上用于冬天保暖。千百年来,大叶藻就这样生息在这片泻湖中。然而,不知何时,一条长长的沙坝将大海与泻湖隔断了,仅留下几个小水闸。听说是渔业大队在被沙坝围起的湖区里养殖海参,但因沙坝的阻隔,湖区没有了正常的潮汐,非但养殖不成,反而由于夏季雨水带入泻湖的泥沙无法排泄,越积越多,水的富营养化最终使水中生物难以生存,湖区的大叶藻开始大面积死亡,最后于2000年绝迹了。近十年来,湖区周边每年都有向湖区内扩挖的养殖池,天鹅湖的生态环境遭到了彻底的破坏。

天鹅之死

1995年的首次荣成之行使我同天鹅及天鹅湖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以后的8年之中,我每年都会回到天鹅湖进行拍摄。

每年开春后,大地复苏,天鹅湖的天鹅便成群结队离开越冬地,开始一年一度的长途迁徙。这个时节总能看到一些天鹅或因病或因体能下降,不能飞行而滞留地面,而每每这个时候也总会有另一只天鹅相伴左右,不肯离去。天鹅是一种非常忠贞的鸟类,一旦结为伴侣便不弃不离,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意外丧偶,留下的一方都将以孤独的方式完结自己的一生。这样的情景我见到多次,但每次看到都同样地感动。

8年来,在荣成拍天鹅的近百个日子里,我几乎都是在日出前到达预计的拍摄地点,和天鹅一起迎接日出。只有一次,因天气预报是阴雨天,我这个著名的“半夜鸡叫”也想给同伴一个睡懒觉的机会,就没有叫醒大家。可习惯了早起的我,还是在早晨5点左右起了床上到房东家屋顶看天。果真是满天乌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东方透出了一丝明亮,急忙叫醒同伴,以最快的速度向天鹅湖奔去。可惜,太阳仅露面了几十秒,又一头钻进厚厚的云层中。由于跑得太急,水边的天鹅群被我们惊飞了。突然,我们发现不远处的水边有一团白色,靠近一看是一只落单的天鹅,只见它行动迟缓,可能是生病了。接着我们又发现在不远处还有一只天鹅在空中盘旋、鸣叫。过了一会儿,它停落在近处的水面上,一点点地向生病的天鹅靠近,它一边轻轻地点着头,一边轻声鸣叫着,终于两只天鹅相互依偎在了一起。此时,天空再次透出霞光,映照在两只相依的天鹅的身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柔软的东西正慢慢地在我身边弥漫开来。

不久,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在没有食物的环境中,一只生病的天鹅是无法生存的。我立即拨通了天鹅救助志愿者老袁的电话。直到上午9点老袁赶来时,两只天鹅还一动不动地相互依偎在一起。老袁将生病的天鹅抱回了家,一称它的体重还不到6公斤。我的心里一阵阵发紧。给药、喂食、观察,剩下的就只有默默的祈祷。直到晚上8点半,情况并不见好转,围着天鹅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沉默地将头转开了,很长时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回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那只天鹅还睁着眼睛,但它的眼角已经阴湿一片。我怎么也想不到天鹅会流眼泪,它的眼泪仿佛在告诉我它对生命有多么留恋。

家园丧失

对天鹅湖连续8年的拍摄,使我见证了它的变迁。

2001年2月初,天气还很冷,荣成的天鹅便开始了迁徙。我从山东一路跟踪至大连,在大连自然博物馆附

1999年春节,我带妻子、孩子和朋友再一次来到天鹅湖,那时天鹅湖群鸟飞翔,喧闹异常。

大年三十晚上,我开始发烧。因为过年,没有药,只能挺着。我从来没有机会能像这样在几天的时间里静静地躺在床上。听远处天鹅的歌唱。我发觉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乐曲能和天鹅的歌唱媲美。妻子和孩子都已睡得安详。女儿的呼吸声合着天鹅的歌唱,让我感觉到无比幸福与欣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一切更值得爱惜与珍重呢。

第二天晚上,我已经能下床,和朋友们一起在天鹅湖边听天鹅的叫声。远处的狗叫声,引来天鹅一阵阵回鸣。就在这时,我听到一种叫声,感觉异样,凭我多年对天鹅的观察与理解,我发觉不对。人在病中,听觉会变得丰富、敏感。

于是,我提议去看一看,朋友们说我发神经了,怎么可能分辨出天鹅叫声的差别。当时电视上正在演《射雕英雄传》。房东说我走火入魔了,后来我笑一笑也就没再坚持。

没想到,第二天的情况让我……

早晨,天不亮,我们照例到天鹅湖拍片。当太阳已升得很高时。我们收拾好器材,准备回住地吃饭。这时我发现在不远处的苇丛中有一团白。我对房东的女儿说,你穿的是靴子,去看一看。这时我心里已经开始感觉发毛。

当她回来的时候,靴子里已灌满泥浆,她用山东话对我说:大叔啊,那是一只死天鹅。

我连忙跑过去,看到了上图中的那一幕,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坐在沼泽和苇丛中,嚎啕大哭……近海堤的污水排放口,找到了一群在此落脚的天鹅。面对在排污口觅食的天鹅和当地电视台的摄像机,只有我能道出这里水的气味和天鹅来到此地的原因:由于越冬地食物短缺,迁徙前天鹅体能储备不够,无法支持上万米高空的长途迁徙,无奈之下只能增加迁徙途中的落脚点,以寻找食物补充体能。这样,一些城市的污水排放口附近就成了天鹅的觅食地,而且提前迁徙也成了天鹅不得已的生存策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繁殖期回到繁殖地。看着这群天鹅,我的耳边响起柴科夫斯基那首《如歌的行板》。我原本是因为特别喜欢古典音乐,才开始学习田园风光的所谓艺术摄影,这其实是一种很肤浅的、形式美的自我享受,但恰恰是这些东西把我带进了自然、带进了鸟的世界,而现在我在为这群天鹅流泪!

在连续8年拍摄荣成天鹅的过程中,我亲身见证了近年来由于越冬地天鹅食物结构发生变化,造成很多天鹅无法适应而死去的事实。现在,在荣成越冬的天鹅数量正在减少。2000年,我们曾解剖过两只死去的天鹅,它们的体重只有4.5和5.5公斤,而且食道溃烂。而正常的天鹅体重应该在10-15公斤。也就是从那年起,荣成天鹅的迁徙期开始提前,而且在丹东、庄河、大连、锦西、天津等沿海地区也不得已地增加了落脚点。当这些地方的人们为看到了野生天鹅而欣欣然时,他们并不明白天鹅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些媒体往往还报道说这是“城市生态环境改善”的结果,其实这是一种不了解情况的误导,他们哪里知道,这正是天鹅丧失家园,丧失传统越冬地而“流离失所”的写照。

应该说,天鹅湖的天鹅食物结构发生改变的根本原因,是围湖养殖和沙坝造成的大叶藻消失。多少年来,人、天鹅、大叶藻在当地的生物链中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相生相克。现在,人为的因素破坏了这一切。由于食物的丧失,天鹅开始成群飞入冬小麦田里,以麦苗为食。2003年末,胶东半岛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天鹅们饥寒交迫,被迫钻到农民下了鱼网的麦田里啄食冰雪下的麦苗。而一些摄影者为了得到“完美的飞翔”的画面,竟哄赶麦田里的天鹅,不少天鹅因此撞到电线或者鱼网上当场死亡,令人痛心。

垃圾鹅

当麦苗也不足以维持生计或被人逐赶时,天鹅不得不转向其他海域或向内陆湖泊扩散,终于有一天,它们找到了另外一种可以果腹的东西——垃圾。一些大胆的天鹅来到渔村附近的海边垃圾场,在垃圾堆旁等待人们倾倒垃圾,然后蜂拥而上。最后,垃圾场成了它们生活的固定场所,它们吃在这里,睡在这里,日复一日,人们心中圣洁的白天鹅变成了“垃圾鹅”。2004年,我在烟墩角村拍摄的几天里,竟没有看见它们飞翔过,那些浑身不再洁白的天鹅就像一群拾破烂的人在垃圾堆里转来转去,拾拾捡捡。如此下去,它们的飞行能力是否会受到影响?久而久之,这些被污染的食物会不会给它们的健康带来无法预料的问题?我不得而知。表面上这些天鹅与人的距离拉近了,最近的距离可以达到三五米,它们不再怕人。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淘气地向它们扔石头,它们也见惯不怪,只是静静地躲开,并不惊飞。

这是谁的悲哀呢?是天鹅的,还是人类的?人类应该怎样认识自己在自然界的位置?我们的生产和生活又应该以什么为本?讲到这里,天鹅湖的故事似乎有些沉重。所幸的是,今天人类正在认识和改善与自然的关系,地球还有希望。我希望天鹅湖的明天是美好的,希望我们的天鹅永远纯洁、美丽。不然《天鹅之死》的乐曲将变成《人类之死》。

(封面摄影 周海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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