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无忧公文网 >范文大全 > 征文 > “莱特艺术”的魅力和莱特学派的哲学基础

“莱特艺术”的魅力和莱特学派的哲学基础

时间:2022-05-17 08:40:09 浏览次数:

对于莱特、莱特学说及其作品的研究运用,我把它看成是“楚学”的回归,也许我这一观点不至于成为偏见吧!

弗兰克·劳埃德·莱特(Frank Lloyd Wright)其人,在我国也并不陌生。1867年莱特生于美国威斯康星州的里奇兰森特,1959年卒于美国菲尼克斯,他活了92岁,是一位长寿的建筑大师。1887年,莱特进入阿德勒——沙利文事务所(Adler & Sullivan)工作,从此开始了他长达70余年的历久不衰的建筑创作生涯。莱特是现代建筑的伟大先驱,是20世纪最杰出的建筑创新者,在美国和全世界享有崇高的声誉。他创造的美国建筑被认为是“改变了世界”。莱特一生设计了800多项建筑工程,建成者亦达400多处。对于莱特其人、其事、其作品的绍介研究,国内也已够多了,本文不再作多的饶舌。在这里我只想就莱特作品所产生的魅力和莱特学说的哲学基础的研究提出一点契机,希望把这方面的研究引向更深的层阈。

“莱特艺术”的魅力

我姑且把莱特的建筑创作——作品称之为“莱特艺术”,来探索这一“艺术”所产生的奇谲魅力及其产生的根源。我一向比较坚持地认为:建筑是实用的艺术。实用的艺术没有排除建筑的艺术属性一面。任何艺术的最诱人处乃在其具有引人入胜的、入痴入迷的艺术魅力,建筑艺术亦然。我想,莱特在世界近现代建筑史上的影响如此绵邈不衰,主要是两点:1、他给人类留下了一笔巨大而又奇谲的文化财富,这就是他那数以百计的具有诗画般意境的作品。“读”他这些作品就像我们重读中国古代王维的山水诗篇或欣赏展子虔《迎春图》中的画景一样,无不具有深厚而又独特的艺术魅力。2、构成莱特作品的内力是莱特学说,即著名的“有机建筑论”。“有机建筑”这个词就意味着它本身具有不断更新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式的生命力。

我想简略地谈谈“莱特艺术”魅力之所在及其内涵和本质。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出自莱特本人。絜而言之,“莱特艺术”魅力的呈现就在于它们的“有机性”。“有机性”是建筑物象中一种既显又隐的组合机理,用中国的习惯语言说就是“气质”,在“莱特艺术”的气质中能使人感到一种生机——当人们观赏或进入到莱特的作品后,随着空间的四维变化,在人们的情感和心态上很可能产生某种相应的渐异匪同的流变。也就是说,莱特运用他的超凡的灵感和新的科学技术手段在他的不同的作品中有意识地设计着触发人们情思的“情感流程”。若借用正处于莱特旺年时代的欧洲立体主义绘画派的话来说,莱特是按照建筑构图的规律,用建筑元件“组合”(莱特所极为强调的)而成为一个有生命的艺术世界。因此,我们不难看到,“有机”是这种“有机性”魅力的根,亦即内涵和本质。这一点,在莱特的作品中不乏其例。小至先期的具有分合并用的流动空间的考夫曼流水别墅,大至后期具有旋风式展厅的古根海姆博物馆,以至约翰逊制蜡公司行政中心实验塔楼和“普赖斯”那样的树式多、高层建筑,无不有此奥秘。莱特,不是如人们所常说的把建筑变成了“凝固的音乐”,相反,在他的作品中充满着跳动的音符,使人产生余音回旋,悠扬不绝之感。莱特虽然不能像展子虔那样,能用画笔来描写和煦的春色或葱翠的山川,但是,在莱特的笔下却尽力让人们的居住、生产、生活从过去的封闭的凝固的空间中解放出来,能随时纵目骋怀,身在自然之画中。随着人类文明的进展,从人类工程学的观点看,这种在建筑中寓有情感流变的内蕴正是我们所不断需要和不断发展的。

莱特学说的哲学基础是“楚学”——“老子”哲学

莱特的巨大功绩在于,他在否定传统建筑学中着重把建筑作为一种造型艺术的同时,强调空间才是建筑的灵魂。他主张由内而外的创作方法,建立了赋予建筑以生命的“有机建筑论”学说,因而使现代建筑理论生发出灿烂的光辉。莱特的学说具有深厚的东方式的哲学基础,在全世界建筑师中的影响正在与日俱增。莱特以后的“有机建筑”不是消亡,而是发展。莱特学说的哲学基础是什么呢?是“老子”哲学,也就是“楚学”。莱特一生中不倦地学习《老子》,经与世界各古老文明中的诸家哲学思想的比较研究,终于认定只有《老子》是他的学说的奠基石。

就建筑哲学而言,莱特学说是由一个严密而完整的两层结构组成,即:自然——个性。前者属于它的建筑本体论,后者属于它的建筑方法论,亦即莱特学说——“有机建筑论”的内核。令世人注目的是,在莱特学说的倡导下,西方建筑界对于以《老子》为鼻祖的中国道家思想在建筑中的影响和运用正在向纵深发展。

在这里先对莱特学说的精义进行略要的探索。

一、建筑本体论——发乎自然

莱特对于建筑本原(或其本性、本质)的探索是直接启迪于《老子》。《老子·二十五章》云: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发自然。”

莱特认为,建筑(Architecture,而非Building)是大自然中生命本质的一种组合的、微妙的、无以名之的体现,是发乎自然。对此,他本人作了不厌其烦的阐释,兹略举一二。

莱特对自然(Nature)的理解,不只是指自然界万物和人的外在的表象,同时是指自然界万物的性质和人的精神内在,无以名之,姑且名曰“内部自然”,或叫作“内在原理”。莱特是尤其重视这个“内部自然”的。他说:

“自然不仅是指那些户外之云层、树木、风雨、岩石和走兽,而且也指材料的性质、一种情绪和工具的性质,一个人以及他的内在方面,这种内部的自然(Nature)用大写的N来表示,是一种内在原理。”(注1)

“当我在书本上读到自然这个词,或以自己的理解去运用这个词时,我总是认为这是指内在方式,不是别的不充分的外在方式。”(注2)

莱特还把一切事物的形成和发展归结到“内部自然”。他认为就一切事物的内部自然——内在原理及由此产生的(生命的)形式和特征而言,前者是本质的、根本的。他说:“自然这个词是指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的原理,它赋予生命以形式和特征,并使其活着。”(注3)并说:“我所用的自然(Nature)应被理解为活的原理,它形成和创造了事物的外观,说明这些外观出现的原因和本质。正是由于它本质的、天然的、内在的作用,我们面前才会有无穷变幻的形式和特征。它的一个细微的富有特征的变化将会产生令人震惊的表现形式的变化。”(注4)

莱特对于建筑空间的著名论断是划时代的,而这一论断的哲学基础也是直接取源于《老子》。《老子·十一章》云: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莱特说:

“建筑的实质是人居住(广义的)的空间,空间是重要的,没有空间就不成为房子。建筑的墙壁、屋顶、地坪虽然重要,但它们只是构成空间的条件,空间是主体,而空间的实质在于区别——此空间与彼空间。”(注5)

在莱特看来,空间是建筑的灵魂,是第一性的,至于空间的围合体只能受空间的主宰,而外部空间则是内部空间的延伸。这正是《老子》“有生于无”,“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的思想。因此莱特强调:“一个建筑的内部空间便是那个建筑的灵魂,这是一种最重要的概念,外部空间则应由室内居住空间的原状中生长出来。”(注6)

在莱特意识中,现代建筑就应是“有机建筑”,而“有机建筑”的实质是它具有“生命”。莱特的嫡传弟子周仪先生引述了莱特生前在门徒中的许多教诲,莱特说:“有机建筑不是屠家所挂的心肝肚肺,不是模仿自然。”有一位同学曾经在地里摘取了一些野生的花果,想采用它们的外形作为建筑物的样式,老师当时就提出了批评,他说:“这是非常错误的,因为这只是从大自然中摘取了某种形式,却没有摘取它的意义”;“这样的有机就是屠家所挂的那些心肝肚肺,这不是有机的真谛。”莱特解释说:“‘机’是什么?是生命,是很微妙的东西。虽然不知其为何物(无以名之),但是生命的力量确是造成人类,造成历史,造成艺术的生命力。”

莱特进一步阐明,建筑的“生命”——抑或“生命力”是怎样的呢?他说:

“在建筑中怎样才是有生命力的呢?从自然界的启示,生命的主要条件是组合。组合不是凑合,组合之中有动力,有思想,有目的,还有达到目的的方法和手段,此之所谓无中生有——即‘有生于无’”。(注7)

有机建筑“不是作为象征的组合,排列或分置的建筑,而是作为一个实体的富有表现力的生命。有机建筑十分类似于一种生物,始终毫不留情地以新的摧毁旧的。”(注8)

显然,莱特心目中的“生命”主要是指人类的生命,它已超脱了生物学的范畴而进入到更高的层次。其哲学基础是直接来源于《老子》。《老子·二十五章》云: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蓼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返。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四十章》云: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莱特说:

“‘有机’二字不是指自然的有机物,而是指事物固有的本质(Intrinsic)。”(注9)

“‘有机建筑’便是那按着事物内部的自然本质,从内到外地创造出来的建筑;它既然是从内而外的,因而是完整的。在‘有机建筑’中,其局部对整体即如整体对局部一样;在‘有机建筑’中,材料的本性,意图的本质,以及整个实施过程的本质,都像不可缺少的东西似的一目了然。”(注10)

“有机”是事物固有的本质;“有机建筑”产生于事物内部的自然本质,这正是莱特对《老子》中“道发自然”的发挥,因而建筑的本体是“发乎自然”。这就是莱特学说——“有机建筑论”的真谛。莱特还认为,“有机建筑”类似——只是类似于自然界的生物,具有“生命”,因此,旧的生命必将死去,新的生命必将焕起。无疑,这是自然界的运行规律。最后,他把建筑归结到“自然”:“‘有机建筑’就是自然的建筑”;它“从地下长出于阳光之中。”(注11)

建筑的根本发乎自然,这样莱特就确立了他的建筑本体论。他的“有机建筑”构合的思维模式。

内为主体,内即“无”——空间。空间是根据思想和目的而组合,是一个由中心意旨——思想出发——必然性的生成的产物。“有机建筑”的灵魂是建筑的主旨意思——思想。空间的属性——是具有可变性、动态性——与四维八极(其中一“维”为时间)相应的向量,这一向量具有相对性。

二、建筑方法论——内孕外向

莱特在他的建筑本体论的基础上建立了他的建筑方法论——认识建筑和创作建筑的根本方法。这一方法论的实质是“内孕外向”。莱特认为,建筑物(Bulding)莫不有其内在的自然本质,对于任何建筑的创作或者说任何建筑物的设计,首先在于把握其内在的自然本质,以之为契机,自内而外地设计。对此,莱特作过坦率的表白:“我喜欢抓住一个想法,戏弄之,直到最后成为一个诗意的环境。”(注12)莱特的这一方法在他的许多作品中包括住宅、公共建筑以至高层建筑中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说:“瀑布别墅的设计是从瀑布之声出发的;西塔里埃森是从一望无际的沙漠出发的。”(注13)

莱特在创作的方法上也一再强调创作的灵感在乎“自然”,他说:

“大自然为建筑的主题、设计提供了素材,我们所知的建筑形式就是来源于它。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常乞求书本和死守教条,而事实上大多数的实践还是来源于自然。自然的启示是取之不尽的,它的富有远非人所意料,……对于建筑师来说,没有比对自然规律的理解更丰富,更有启示的美学源泉。”(注14)

强调创作中以个人为本位的人本思想是这一方法论的主要特色,他说:“所有的生命都是机器,但机器不是生命”;“住宅是居住的机器,但是,照同样的特征,可以说心脏是水泵。这种关于心脏的观念跟活生生的人势不两立的。”莱特指出,生命是产生机器的本原。他唤醒人们:“为什么不从生命想到机器呢?工具、武器、自动装置——全都是用具;歌曲、名画、房屋都是人心热乎乎的流露——人类对生命胜利的喜悦:我们见到了无限。”

人类艺术是人类对生命胜利的喜悦的流露——人心的流露。在这种流露中,人类看到了属于自身的力或能量的微妙转换,这种转化未可以量化,因而无限。他认为,艺术家或建筑师一旦发现生命产生的力或能量的转换——“无限”以后,就能在自己创作时产生内省功夫——“内在的经验”,这时的创作意境便已属于“个人”。他说:人们一旦“见到无限,这就使艺术成为内在的经验,因而是神圣的。而且,我向你们保证,它在现在比在以前更加是个人的事。”莱特强调:“人之所以成为人,实质在于个性。”建筑亦然。

他想阐明的是:生命创造一切,而“一切”并非生命。在这种创造中,是以“人”——“个人”——“个性”为本位。《老子·二十五章》云:

“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据涂又光先生论证,在社会学说和伦理道德观念上,与儒家的以“家”为本位相对,老学——楚学则以个体——“个人”为本位。莱特所主张的建筑创作是个性的充分流露,在建筑创作中要由内而外地,从内省下功夫去表现个性(Individuality),甚至把建筑创作看成是“走向绘画一样的偶然表现”的观念实际上也是衍承了楚学的思想。且看《老子》如何论身。《老子·十三章》: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如果望文生义或断章取义地去理解老子这一段话,认为老子真叫人为了避除大患只有“无身”——不要身,那就错了。老子没有否定人生,因为现实社会中常是损不足以奉有余(剥削被统治者以奉养统治者),与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背道而驰,因此老子认为要消除社会的大患,必须是统治者轻身,被统治者重身(注15)。被统治者重身的内容是什么呢?《老子·八十章》云:就是使民能“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一句话,使民舒适。莱特正是接受了老子的重身思想和道家隐逸的人生观,以之渗透到他的创作思想和方法之中。也就是说,在创作中立意追求个性解放,而为用户——绝大多数是美国当时社会的中产阶层和平民,则肆意为他们创造世外桃源式的避世的居住生活和舒适的工作、生产条件,以求得人们在精神心态上、生理上的满足。他曾申言:

“建筑是栖息之所,是人类动物可以像野兽回到山洞里一样的隐居之处,人们在里面可以完全放松地蜷伏着。”(注16)

莱特的“隐居”虽然十分勉强,在近现代工业社会中也几乎不大可能,但是他这种心理精神状态却是深受老子哲学的影响,与道家思想的基调十分契合。老子——道家发源地的楚人,其崇尚超然物外,与世无争,“自喻适志”,身心两全的意识几乎在仕隐尊卑各类人物身上皆有所表现。隐者的典型如老莱子,他的游隐与儒家推崇的伯夷、叔齐之隐就存在根本的区别。老莱子游隐的动机和目的都只是免祸保身,不是出于某种道义动机,也不承担什么社会责任(注17)。莱特所醉心的“超凡脱俗”的隐逸亦与此同,“避人”不如“避世”,这就是他所向往的“逃避”。

三、莱特的“美国风”与《老子》

莱特是现代建筑四大宗师中惟一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所强调的“个性”,在某种意义上是有意与欧洲的现代派——格罗皮乌斯、柯布西埃等鼓吹的时代共性对立的。他说:

“美国地大物博,思想上没有框框,人们性格比较善变,浮夸和讲究民主,因此,正如社会上存在着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一样,建筑也应该多种多样。”(注18)

莱特既然熟读《老子》,他的这一认识何尝不是来自老子哲学中的认识论(和方法论)。《老子·十四章》云:

“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所谓“道纪”就是“道”的规律。《老子·五十四章》云: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

所谓“以身观身”者,就是以身之道,观身之有,“有”就是“存在”或“实在”。莱特固守于以美国观美国——从美国来认识美国,这正是他产生了美国式的草原式住宅和那些“美国风”平民住宅的思想基础。以后各种建筑的设计指导思想亦莫不与此攸关。

四、莱特的“英亩城”与“小邦寡民”思想

英亩城(Broadacre city)又称广亩城市,即广阔天地——英亩城市之意,是莱特对于城市结构的一种设想。英亩城又别称“有机城市”,也是“有机建筑”学说的产物。英亩城的实质是一种“田园城市”——乡村化的城市,城市化的乡村。市民分散居住,绝大多数为拥有多辆汽车的独户式住宅,也有少量的高层公寓。在英亩城市中,每个家庭至少有一英亩(0.405公顷)的活动空间和绿地。城市中拥有各种为农业生产服务的现代化设施,市中心建有必需的公共建筑。市内交通以汽车为主。

由于莱特厌恶资本主义城市的恶性膨胀,他在1935年提出了这一城市构想方案。莱特设想的英亩城实际上是一种自足自给的农工商结合的田园城市社会。这一设想是当时美国社会广大的中产阶层厌恶并逃避城市喧嚣,追求世外桃源,向往大自然环境的反映。莱特“英亩城”田园城市的构想深受老子“小邦寡民”理想社会的影响。《老子·八十章》云:

“小邦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徒;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老子的“小邦寡民”理想正是产生于中国春、战之际及战国时代城市不断发展膨胀之时。其时几十万人口的大(手)工商业城市已比比皆是。在老子看来,这是一种灾难。老子的构想竟然在两千多年以后新兴的资本主义美国得以再现,其历史背景何其相似,而其思想则是一脉相承。显然,莱特的“英亩城”就城市设计技巧而言并非一无可取,但其总体观念却是与社会的发展,与人类精神物质文明的进程背道而驰的。纵然如此,莱特仍然顽强地坚持自己的信念并试图有所实践。他所建造经营的东、西塔里埃森就是生活、劳动、工作、教学共相结合的“自给自足”的场所,可算得是微型“广亩”意境的写照。他自己颇为得意地宣称:对于西塔里埃森(美国西部亚利桑纳州莱特冬宫)“我敢说这是一个逃避,但是,假如能够的话,让我们都逃避吧!”(注19)塔里埃森中也不乏中国弟子,汪坦先生便是莱特的得意门徒之一。汪先生受中国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委托,近年来主持对中国“维多利亚”建筑(注20)的研究,硕果累累。1990年汪先生又专程赴美对莱特的作品作了长时间的回味考察,回来后在大连召开的第三次中国近代建筑史研讨会上作了题为《莱特及其作品》的长篇学术报告。汪先生所主编的《建筑理论译丛》对于近现代西方建筑文化的东渐,自然也包含了莱特思想的反流——实际上是回归作出了巨大贡献。

五、莱特的建筑美学思想——崇尚“朴素”“自然”之美及其无极观

上文已经讨论了莱特心目中的建筑本体是“发乎自然”;他所阐释的建筑方法论是从“个性”亦即人性自然为中心意旨出发。他一贯提倡建筑创作中应当朴素而忠实地表现人的精神和材料的固有性质,不要去虚加掩饰。他的这种建筑美学思想也是以老子哲学为基础的。老子哲学中的审美观念就是崇尚“朴素”、“自然”之美。提倡朴素美、自然美是老子及其以后的庄子的美学思想的核心。老子哲学中所强调的“道”被视为宇宙万物的本原——自然界万物发生、发展、变化之源。老子的美学观是以“道”的学说为基础。因为世间万物既生于“道”(《老子·四十二章》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世间万物之美则是因为它们体现了“道”,“道”是现实世界之美的根源。《庄子·外篇·刻意》云:

“若夫不刻意而言,……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

所谓“澹然无极”即清虚无为,也就是“道”。可见世间万物的“众美”都是由“道”而生的。

老子所说的“朴”是什么呢?“朴”即“道”,是“道”最初所具有的原始混沌状态,由此分散而化为宇宙万物。《老子·三十二章》云:“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也。”《老子·二十八章》云:“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老子主张“见素抱朴”(《老子·十九章》),才能与“道”合一。把“朴素”和自然视为“道”所固有的本质。朴素美和自然美是“道”的本质的体现。“道”是美的最高境界,而朴素美和自然美应是最高的美(注21)。故《庄子·外篇·天道》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以老子为鼻祖的中国道家美学思想,与儒家着重伦理,即人与社会的关系,强调艺术的社会教育功能的理性精神相反,道家则注重于人与自然的关系,主张从总体上把握世界,超脱功利,道德寓意含而不露,达到一种自由的审美境界。莱特的言论及其作品中所直言、流露、表现者几乎是无处不“朴素”,(按:非仅指表面之朴素)无处非“自然”。他所设计的流水别墅、西塔里埃森、雅可布斯基住宅等,虽然其布局、体形、材料、结构并不相同,但都具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皆能与各自的自然环境密相谐合,并具有浪漫主义的超凡脱俗的“见素抱朴”的隐逸的气息。

就莱特的美学思想而言,他还明确提出美的无极论,或曰他的美学无极观。“无极”一词源出于老子哲学。《老子·二十八章》云:“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老子在这里所说的“复归于无极”,是回复到宇宙最原始的、无形无象的本体的意思。“无极”也可理解为最后的真理即绝对真理。按照庄子的解释,“无极”就是“道”,是美的最高境界。莱特深知,这种最高境界的美是无法达到的,建筑的美没有绝对完善的。因此,人们对建筑美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莱特以一个艺术家和技术科学家的视野和广阔胸怀敢于承认,他所设计的“‘有机建筑’(就)从未被完成过。”他断言:“‘有机建筑’理想的完善目标是永远达不到的。”(注22)从而在建筑美学上建立了他的“无极观”。莱特的这一思想是深具积极意义的,它促使广大建筑师们在自己的创作领域中谦虚、谨慎、奋发,而又开拓思想,不断追求美的完善。

对于汉字,莱特是个文盲。他怀里常揣着的那本《老子》,恐怕也不是汉文的原本,看来他只是从非汉语的《老子》隔靴搔痒,是否尝到了《老子》的原味?不知道。但是从他的“我行我素”——从思想、学说到实施看,都确乎浸透了浓郁的“老”味。他敢于把自己的体系架立在老子哲学——这座古代东方文化的圣山上,在他死后的几十年中,越发生机勃勃,这在人类的建筑史上是空前的。就这点而言,也称得起是一位建坛的怪杰了。人怪,思想怪,作品怪,似乎很不合乎时代潮流的土生土长的美国佬,偏偏进入了东方文化的伊甸园与老子结下了不解之缘,师徒情谊甚重,真可谓梦里寻他千百度,觉来无处不关情。怪吗?不怪。这些渊源与本文无涉,容在另文叙述吧!

(注1)(注3)(注8)(注9)(注11)(注13)(注19)Wright FL. The future of architecture Horizon press,1953.

(注2)Wright FL. An autobiography. Duell Sloan and Pearce,1943:89.

(注4) Guthem F. In the Couse of architecture. The magraw-Hillbook Company:91.

(注5)(注7) 周仪《莱特的建筑思想》,《华中建筑》,1987,(3):4-6.

(注6)Wright FL. Man in pressession of his earth. Architecture.

(注12)(注18)Jones C. Today and tomorrow. Architecture.

(注14) Guthem F. Frank Lloyd Wright on architecture Fuell, Sloanand Pearce,1941:257.

(注15) 涂又光《论帛书本〈老子〉的社会学说》,湖北省楚史研究会年传统论文,1984。

(注16) Giedion S. Space,Time and architecture:420.

(注17) 吕艺《道家与楚文化》,《文史知识》,1988,(11)

(注20) 莱特曾讥讽美国当时的建筑是维多利亚时期建设大杂烩的泛滥。其实这种情况与中国近代——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时期欧洲复古主义、折衷主义建筑在中国的泛滥并无二致。“维多利亚”(Alexandrina,1819-1901)时代是英国女王在位期间被史家称为的英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

(注21) 以上论述参见郁沅《中国古典美学初编》,长江文艺出版社,1986.5:46-47.

(注22) An Autobiography. Faber & Faber London,1932.

推荐访问: 莱特 学派 哲学 魅力 基础